十七

【资料图】

赫卡隆的精神世界

赫卡隆躺在红色天空下粗糙的黑色礁石上，浪花拍打着他的脸。他站起身来。披着一件带着火舌的金衣。他环顾四周。被火点燃、被烟凝结的云在天空盘旋。大海从他站立的礁石一直延伸到黑色的地平线。它的表面起伏，黑色的水短暂的滚入阴影山谷和黑曜石的山峰。他能闻到盐的味道，还有其他东西，他觉得应该能辨认出的金属味。海浪滚滚而来，冲击着礁石。冰冷的浪花飞溅，当它顺着他的脸流下来时，他举起一只手去摸它。

“那不是真的。”一个刺耳的声音说。赫卡隆转过身。一个身披黑衣的高大身影站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它长袍的布料吸收了空气中的光，脸是一个黄色的头骨。那是西塔的形象，刺客庭的深渊之声。

“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死亡之梦。”赫卡隆自言自语道。

“梦……”人影既像是附和，也像是种赞同。

赫卡隆转向他：“你也只我脑海中的幻影，一个幽灵…”

这个形象歪着头，但不低头也不说话。它只是看着。赫卡隆又转过身，打量着大海、礁石和天空。

“我不能待在这里，若我仍有一息尚存，我定要在清醒的世界里把它呼出来。我得起床了。我得去——”

“你必须留下来，赫卡隆-伊耿-卡塔弗拉-阿鲁普拉-坦布里奥内( Hekkarron-Ageon-Cataphra-Alupunra-Tambrione)。

听到全名赫卡隆畏缩了一下。他眯起眼睛盯着那个人物的骷髅脸。含盐的风拍打着他们褴褛的斗篷。

“这个地方是虚假的。我的职责在现实世界中等待着我。”

“此间并非虚假。而是一个梦。”

赫卡隆没有动。他非常聪明，但聪明不是知识，在他能记得的所有岁月里，他从来没有做过梦。自从帝皇登上黄金王座，他的同类就没有做过梦。赫卡隆读过关于梦的书，听过对梦的描述，他对梦的结构和维度有足够的概念。但概念并不是事物本身。所以赫卡隆不知道他面前的幽灵在说谎。这里不是梦。

“我必须要醒来，我得振作。”他说。

“你得看看……”

“我必须——-”

“看。”

围绕着西塔的梦改变了。黑石岛礁直冲云霄，海水随之缩小。赫卡隆抬头一看，一道闪电从云层中划过。白光在他周围爆炸。痛苦涌上他全身。

“你必须看看……”

眩目的光芒消失了。赫卡隆周围都是星星。黑色的无限延伸到火的宝石之外。有那么一瞬间，群星是静止的，宁静的。接着，一道裂缝在刺眼的光中显露出来。恶心的光线溢出，就像被子弹划破伤口流出的血液一样。

“恐惧之眼……”赫卡隆喘着粗气。星星的轨迹就像一个旋转的刀片。他无法移动或说话，也不能闭上眼睛。深红色倾泻在黑暗中，火焰的巨大微笑穿过星系的圆盘。红光不停地向外倾泻，吞噬着群星，直到只剩下红色和赫卡隆耳边嗡嗡的笑声。

随后是沉默。红色的天空消失了。现在，在有星星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城市，在希卡隆周围有圆顶，有高塔和雕像。灰尘从他们破碎的门和破碎的窗户吹出，骸骨躺在阴影里。赫卡隆凝视着。他了解这个地方，只有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的人才能了解。它又不一样，像一个梦中的真实地方。一种对尚未发生的事情逐渐淡去的记忆。

“梦……”他说。

“这是必然的。”西塔说。当他转身时，深渊之声的形象站在他身后。尘风激起的包裹她的黑色长袍。

“不，这不可能。这不会发生。”

“希望和梦想是我们走到这一步的原因。”西塔的形象说：“防止这种未来的斗争始于几千年前。但我们没有赢得它。”

赫卡隆转过身，向前迈了一步。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必须看看他担忧的是否也在这场噩梦中。当他移动时，成堆的灰尘拖着他的腿，呈现铁锈的颜色。

“其他人见过这个地方，走过它的道路和大厅。”他身后的声音说：“随着时代变得黑暗，越来越多的人来到这里。想要看看会发生什么。它有个名字……你知道吗？”

赫卡隆知道。他读过审讯官的报告。他已审阅了密封的档案材料。他听过所谓的异教徒和圣徒的录音。他知道自己在哪里，他不情愿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荒凉之城…”

“正是这样。”

深渊之声的形象低下了头表示赞同。赫卡隆继续前行，沿着一个由半倒塌的建筑形成的峡谷跋涉而下。西塔的形象跟随着他。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座荒凉之城，虽然我曾听那些精神失常的人谈起过它。这是一个存在于梦想、愿景和噩梦相遇的倒影之地。它既真实又虚幻，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是一个尚未到达的目的地。我很高兴我没有看到它。看到真相变成现实可不是件好事。

“请…”

赫卡隆听到了风中的声音。他抬起头来。他停顿了一下。“有个声音。”

“跟随欲望。”西塔说。

“请…”

赫卡隆仍然没有动。他不想这么做。在他存在的最深处，他不想这么做。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强迫自己的双腿穿过尘土。当他行走时，城市将他包围。骷髅从成堆的骨头中向他狞笑。他舌头上的灰尘尝起来像铁锈。如铁，亦如血。

他转过一个弯，它就在那里。他停下来。在他身后，深渊之声的影像发出一声轻笑。

“你看……”

他随之看去。有一个人坐在石质的王座上。苍白头发和皮肤包裹着他的骨头。他紫色的长袍破烂不堪。握住王座的枯骨手臂形如蜘蛛。王座本身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它坐落在一个支离破碎的广场中心。在赫卡隆看来，王座和人都很小，和凡人一样大，但不知何故，它们简单的存在填满了整个世界。在如此简单的石椅上的那个人是赫卡隆所见过的最伟大也是最可怕的东西。

他开始下跪，尽管是出于崇敬还是出于震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不可能……”他低声说。

“现在是，将来也会是。”

沙尘风变得更大，层层叠叠的红色和土黄色吞没了塔楼和建筑物。这时，王座上的人缓缓转过头来，眼窝里的眼睛又硬又黑。赫卡隆试图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但是不能，然后宝座上的人举起一只干枯的胳膊，伸出手来。

“请…”这是一个垂死的词，一个痛苦的词，生命消逝超出永恒之外。

他们之间的距离缩小了，当禁军伸出手回应时，那只干瘪的手抓住了赫卡隆的手，手指在他的手中变成了尘埃。荒凉之城的形象和王座上的身影消失在尘雾中，最后只剩下他和黑衣人。他的头骨面具的眼窝与赫卡隆的眼睛相遇。

“你看到了吗?”

赫卡隆点点头。

“是的。”他现在知道他既是在做梦，也不是在做梦。他发现自己直到现在才明白。“这座城市将成为帝国，成为帝皇，成为一切。”

西塔的身影转过头来，好像在看什么只有他能看到的东西。

“这是必然的吗？”

“你认为我能给你一个答复吗？”西塔的形象问道：“我能告诉你真相吗？”

“是的。”赫卡隆说。

“那你知道我是谁了。”戴骷髅面具的人说。

“是的。”

啊……你明白了吗？你感觉怀疑吗？你猜这里发生了什么？这个时候，我们应该把目光移开，这个时候，答案应该保持沉默，这个时候，神秘感应该被保留。这是一个垂死战士的幻觉吗？我们最好不要知道。这样我们就有幻想真实或者虚假的空间…西塔是谁？这个城市和王座上的人物是垂死的帝皇还是一个由亚空间和人类的恐惧所制造的谎言？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嗯…这是一个秘密。我还是实话实说吧。仔细看，仔细听。

"有件事你必须知道。"那个看起来像西塔却不是西塔的身影说：“有件事你必须做。”

戴着骷髅头的黑衣人告诉赫卡隆他必须做什么。在那一刻，在那美丽的黄金时刻，所有已经发生或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有了意义。赫卡隆低下了头。

“你想知道更多。”赫卡隆摇了摇头，但骷髅脸的幽灵并不是在询问。“你想知道更多。你想知道为什么。”

“是的…”赫卡隆终于说。

骷髅面具的眼睛看着他。然后黑衣人转过身来，举起一只手臂，梦就像一扇门一样打开了。

赫卡隆看到了。他看到……

也许他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战士拔出一把剑，刺向黄金王座上的人。也许他看到一个穿着长袍的如同午夜的流浪汉的人，低着头跪着举起他父亲的剑在忏悔和恳求。也许他看到了在夜空中闪耀的光芒，透过星星一直延伸下去。也许他看到的那些星星渐渐暗淡，然后消失。也许他看到了这些，也许他看到了更多。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赫卡隆！”

随后，他听到了安茜亚的喊声。

“醒醒赫卡隆！”

他又在坠落，从火焰与黄金的幻象中坠落，从黑暗中坠落，坠落到冰冷的石头地板上，鲜血填满了他的嘴巴，在他的脚下流淌。

殉道者之路

“赫卡隆！”安茜亚喊道。她蹲在他头顶，把他的头盔放在身旁，手指夹在他的头皮上。霜冻使她的双手结霜。烟雾和臭氧的气味在空气中上升。

“我……”赫卡隆喘着气说：“我看到了……”

“你还活着，其他一切都是次要的。”

“那不是梦……我看到了…”

“我知道。最后我也在那里，在你的脑海里。”

赫卡隆和安达目光交汇。

“那是…”

“一个幻象。幻象并不是真理。相信我吧。”

“是他。”

安达板着脸。“你的伤口……死亡的面纱会把东西从黑暗中带出来，即使在你这样的头脑里也是如此。”

无言的真理在接下来的沉默中盘旋。赫卡隆把自己支了起来。鲜血和破碎的盔甲碎片从他身上掉了下来。他的脸上满是斑驳的血渍。一只眼睛因破损的眼皮而无法睁开。仅仅因为他们的肉体中有神性并不意味着他们不会流血。

“你受伤了。”安茜亚说：“你不应该——”

“你现在能看到什么有关于未来的景象？”赫卡隆问道。

安茜亚张开嘴想争辩，但又停住了。她的目光扫视着黑、金、血色混在一起的赫卡隆的残躯。他不应该站着。他应该站不起来了。这是帝皇要求臣民承担的责任，以及臣民为忠诚所付出的代价。

“我看看。”安达说。

她把手放在身边地板上血淋淋的石头上。她的思想向亚空间的流动敞开。当她移动时，血液从地板上流出。她的眼睛变成了脏冰一样的白色。她正在看，我正在试着看。在她面前，未来的幽灵起起落落，虚无缥缈，支离破碎。

“从这儿我看不见什么好的路径。只有或近或远的灾难。帝皇已逝，帝国在燃烧……但是…我看不出哪条路是哪条路，也看不出有多少条路。”

赫卡隆点点头，拿起他的卫士长矛和头盔。他转过身，开始朝那扇打开的通往内殿的大门走去。

“你要做什么？”她问。

“做我必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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